前天一早,从杭州乘坐高铁到达宁波,直接打车去了康复医院。Jack告诉我,他们换了病房,如今在十一楼4床。
到了医院,上病房大楼十一楼,走廊上不时可以看到护工推着推车或者轮椅,推车上、轮椅上的病人都患有轻重不等的神经或躯体功能障碍,他们的表情大多是漠然的甚至是怪异的。走到这里,心情会变得沉重起来。找到病房,床位上却是空的。护工说,可能去十二楼平台上做治疗去了。
我又找到十二楼平台。Jack和丽娜的姐姐丽娅都在那里。丽娜被绑在治疗床上,而整张床是竖立着的,于是丽娜看上去仿佛是站着。但实际上她是不能站的。这只是一种训练站立的康复治疗的方法。她要这样“站”着持续半小时。Jack说,最初的时候,稍稍几分钟,丽娜的脚就会发抖,现在已经好多了。
因为在治疗床上的缘故,丽娜的体位比我高,我够不着她的视线高度,因此无法和她眼睛对视。但她分明已经听到我的声音了,因为她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同。Jack凑在丽娜耳边对她说,你最要好的同学某某某大老远的又来看你了,你高兴吧?高兴就和她握个手好吗?这时候,丽娜的右手哆嗦着艰难地向前伸出去。我连忙把我的手伸过去,当我的手和丽娜的手接触时,丽娜握住了我的手。
半小时以后,治疗结束,康复师把治疗床放平,守在一边的两个护工把丽娜抱到推车上推进走廊,进电梯到十一楼,回到自己房间,将她抱到床上。
一个上午,丽娜几乎没有合过眼。护工说,平日里上午做完治疗疲劳了她总是要睡一觉的,估计是老同学来了给兴奋的。她的眼睛会随着我的走动而移动视线。不过当我站在她面前时,她却把视线移开,她似乎不想和我的眼睛对视。丽娅悄悄告诉我,谁来看她她都是这样,远远的会看着别人,别人走近了又不敢注视。丽娜,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?能告诉我么?多么希望你能打破沉默,和我说上一两句话,哪怕发出一两个字音!
尽管进展缓慢,但和三个月前我所见到的,如今的丽娜已经有些起色。那时的丽娜,表情是淡漠的,但这次看到丽娜的表情有些愉悦,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那还不能算作微笑。她会在亲人的提示下做握手、再见的手势,还会用手指表达“一二三”,尽管那样做对她来说很艰难。Jack说,丽娜总是会在最需要争气的时候不令人失望,比如,有人来看望她,或者早上医生来查房,那时候她最会配合Jack做那些手势。但其他时候就得看她的心情,做多了她会厌烦。
身体上的管子也撤得差不多了。原先气管切开的口子长好了,只是看上去有个凹陷的洞洞。由于导尿管的拔除,训练排尿就成了一件大事。好在现在基本上能够控制住,3~4小时排一次尿而不会尿床。每一次排尿,都得别人为她使劲,按摩肚子,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来刺激她。那天丽娜顺利地排尿了,Jack凑到她耳边表扬她,说她真乖。看到Jack像对待婴儿那般的对待丽娜,我的眼眶湿润了。
丽娜已经有了一定的吞咽功能,能够喂入少量的水果汁,不过胃管还不能拔除,因为主要的一日三餐还得通过胃管喂入。家人每天都要为她精心准备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食物,用搅拌机搅成稀糊状,然后定时定量从胃管里喂进去。正因为营养的全面,护理的周到,丽娜才会看上去依旧面色红润,不见消瘦,四肢的肌肉没有萎缩,手脚也没有变形。
我在那里只能待两小时。中午十二点,我得回来了。丽娜也需要休息了。我和丽娜告别,当我握着丽娜的手时,丽娜竟久久地握着没有松开。
Jack和丽娅出来送我。我说,丽娜多亏了你们悉心照料,否则早就没了。丽娅说,Jack做得更多。Jack说,丽娜其实心里是知道的,她天天都希望他在她身边,所以必须每天都得花一定时间陪陪她,和她说话,否则,哪怕花再多的钱给她治疗,请保姆给她护理,但她依旧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,这对她的康复是不利的。
告别他们,在回去的动车上,我的心宽慰了许多。我相信,丽娜会一点点好起来的,因为她有爱人和亲人不离不弃的的陪伴和照顾。爱,会创造奇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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